（说历史的女人——第期）
啊呀嘞——
红军阿哥你慢慢走嘞
革命胜利呦你回头
老妹等你呦长相守
老妹等你呦到白头
……
这是一首传唱了数十年的江西民歌，歌中表达了当年红军战士同自己的妻子（或情人）离别时的情景。不要以为歌中的老妹等你到白头是一种夸张，那时候有不少痴情女子，把参加红军的丈夫（或者情人）送走后，便等了对方几十年甚至一辈子。今天讲到的这位女子就很典型，她18岁结婚，婚后2天丈夫便参加革命走了；后来她苦等72年，不相信丈夫已牺牲……
这个故事发生在著名革命老区江西省兴国县。这是个令人尊敬的地方。兴国县被称为红军县、烈士县和将军县，曾经是中国工农红军第三次、第五次反围剿的主战场。毛泽东、朱德、周恩来、陈毅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都曾在这里战斗过。此县共出了56位开国将军，但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。
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革命时期，兴国县总人口约23万，参加革命、参军的红军就达9.3万余人，占全县青壮年的80%以上！全县有姓名可考的烈士便达名，被誉中华烈士第一县。中华苏维埃时期，毛泽东曾称赞兴国人民创造了第一等工作，并亲笔题词模范兴国。
知道了这个背景，你对下面的故事恐怕就不会太过吃惊了。
（一）新婚别
这里必须先介绍她的丈夫。他叫李才莲，年出生于兴国县茶园乡教富村。李才莲，不出名啊，这倒是。但如果他能活到建国后，可能成为一名开国将帅。因为他曾经跟兴国县的另一位将军萧华（开国上将）一样的天才，一样的少年英雄。
萧华是12岁入团，参加著名的兴国暴动；13岁任少共（共青团）兴国县县委书记；14岁入党；15岁任营政委；17岁任师政委，参加红军反围剿战斗；18岁任红一军团组织部长，然后参加长征……
而李才莲比萧华大3岁，他14岁参加革命，投身农民运动，15岁入党，参加兴国暴动；16岁任少共上犹中心县委书记、少共广昌中心县委书记；17岁任少共江西省委书记，21岁任共青团中央分局书记和中共苏区中央分局委员……
不过跟萧华出身贫穷不同的是，李才莲小时候，他的家境还不算太差，所以他比萧华幸运，早早就娶了媳妇。他15岁时便娶了本文的女主人公。
她自幼家贫，却有个很奢华的名字，叫池煜华，比李才莲大三岁，于年出生在一个小村子里，这个村子具体叫什么名字没人知晓，反正离李才莲家有30里地（这就是为啥要晚介绍她的原因）。她家究竟穷到哪种地步也没人知晓，反正她长到9岁时，家里已经养不起她；因为她长相出众，聪明伶俐，所以被父亲卖给了李家，给6岁的李才莲当了童养媳。
旧时的童养媳大多命运悲惨，不过池煜华相对好一些，因为他碰到了李才莲。池煜华到了李家后，尽管要干一般童养媳干的事情，但她跟她的小丈夫李才莲从小一块长大，二人两小无猜，青梅竹马，早早就培养出了感情。比如池煜华想家了，李才莲会去安慰这个姐姐；池煜华饿了，李才莲会塞给她一个馍馍或者红薯；池煜华哭了，李才莲会给她擦眼泪……
因此，池煜华的童年尽管不幸，但也有另一种幸运；她缺失父母之爱，却得到了另一种爱。于是在年2月9日，旧历年大年三十那天，18岁的池煜华正式嫁给了15岁的少年李才莲。
结婚之前的少女池煜华是懵懂的，结婚之后的她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并非小孩一个，而是一个丈夫了，顶天立地。原来他在14岁，在外上学时便秘密参加了当地的农民协会，已暗中参加了革命。那年冬天，农民协会会员李才莲已经是个党员了。就在他们结婚两天后，即那年的大年初二早上，李才莲终于给妻子坦白了。
还有什么说的。我嫁给你就是的人了，你说怎么就怎么。于是李才莲说，他要去革命了。此时天还未亮。
今天就走啊？能不能……池煜华情意绵绵。
我也舍不得你啊。可是，情况紧急，不能等过完年了！李才莲说。
于是池煜华默默地为丈夫打包裹。当天蒙蒙亮的时候，池煜华便送他的新郎出了家门。一阵阵寒风吹来，她感到他的脚步好重。走到村口，李才莲让妻子止步：天冷，不要再送了。记住，好好照顾咱的家，照顾好咱爹咱妈。记住，好好识字，等我回来！
嗯……池煜华用衣袖擦了擦眼泪，点了点头。
结发为君妻，席不暖君床。暮婚晨告别，无乃太匆忙……
（二）寻夫
70年后，池煜华回忆说，她这一生只跟丈夫李才莲过了10天的夫妻生活。这10天包括两个阶段。第一个阶段，大年三十结婚，初二分别，夫妻俩在一起仅呆了两天。下面讲述他们在一起的第二个阶段，即另外的八天。
李才莲那天匆匆同新婚妻子告别后，便参加了史上著名的兴国暴动。他这一走就是四五年。此暴动是江西红军独立第二团等领导的，取得了很大胜利，当时兴国县县长被吓跑，被关押的多名革命者得到释放，还处决了13名反动分子。李才莲也因表现优秀被上级重用。
年4月，当漫山怒放杜鹃花的时候，毛泽东同志率红四军第三纵队在兴国县发动群众，李才莲也满怀激情地投入到这场熊熊燃烧的革命烈火之中。他思想日渐成熟，性格活泼开朗，能说会唱的他还亲手刻印了一本《革命歌曲集》，组织少年先锋队和儿童团，对革命宣传起了很大作用。
年，红军攻打赣州，李才莲随红三军团参战，表现突出，于当年9月任中国江西省委儿童局书记，后又转任少共江西省委书记。别看他是从事儿童工作的，这在当时的革命战斗中意义重大。战斗中，李才莲率少先队员们组成运输队，为红军运送弹药和干粮，配合军队作战，磨练出不少优秀的少年英雄。
年，红军取得第四次反围剿胜利，李才莲调到宁都七里坪工作。此时距离他结婚已经四年多了。他走后，池煜华是日夜思念，她四处打听，得知丈夫的消息后，便用积攒的三块银元当路费，还带了丈夫爱吃的腊肉，毅然踏上寻夫路。
最终，经过五六天的辛苦奔波，池煜华走了百余里路，终于见到了自己的新郎。在她的心里，同丈夫还处在蜜月期啊。可是令她想不到的是，当他们夫妻见面时，李才莲却对她冷冷的，给她安排在集体里宿舍里。
池煜华心里当然很不好受，不过她也明白，军队里是有纪律的。后来在中共江西省委书记李富春和妻子蔡畅的安排下，池煜华才和丈夫李才莲同住在一个宿舍里。那晚，李才莲抱着妻子，安慰她说：前方战事紧张，有那么多将士都不能跟妻儿团聚，我做为一名干部，带家属也是不应该的啊！
池煜华怎能不理解爱人的心，她说：这我懂，你走前就给我说过，舍不得娇妻，成不得好汉嘛。可是俺……
为了不耽误丈夫的革命工作，他们夫妻只团聚了8天，8天之后，池煜华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自己心爱的人。而令他们夫妻万万想不到的是，这次分别竟是他们的永诀！而李才莲也万万想不到，自此，他的妻子竟等他等了72年！
后来池煜华无数次地忆起这短短而幸福的8天，在这一寸光阴一寸金的日子里，她结识了李富春、蔡畅夫妻，而且还见到了毛泽东、周恩来、朱德等革命领袖。池煜华尽管识字不多，但她的字写得非常清秀，还得到了毛泽东的赞赏。
当然，在后来70多年的漫漫岁月里，池煜华还无数次地想起，那天她同丈夫分别时的情景。李才莲拿出一面镜子说：别后不知什么时候咱们才能再相见，你想我的时候，就拿出镜子看看，见镜如见我！
李才莲又说：你一定要等我回来！你不要轻信别人的谣言，我不会那么轻易就死的！等革命成功了，我一定回来接你！记着，你要守好家，要上进，多识字，多为红军做事情！
我等你，无论多久，我都等你回来！池煜华流泪答应着。
最后，李才莲又脱下自己穿着的一件白褂子送给妻子说：这个你也带回去，自己穿或者给弟妹穿。记着，照顾好咱爹娘，咱李家灶前的这把火一定要经常点着……
李才莲说的所有话，池煜华都一一答应了。然后二人洒泪而别……
（三）神秘失踪
其实后来池煜华跟丈夫也是有机会再见面的。她回家不久，李才莲便升任苏区中央少共书记。蔡畅曾写信给池煜华，让她到江西省委土地部工作，为的也是让这对年轻夫妻有再次团聚的机会。可发生了一次意外。
那时李才莲的老家教富村发生了一次可怕的瘟疫，李才莲家族中就有5个人因此丧命。池煜华尽管保住了性命，但也得了一场大病，相当危险。因此事，池煜华就没能去成省委土地部。她此后只能留在家乡做妇女工作，进行革命宣传。
年7月，李才莲担任少先队中央总队长，10月，又担任共青团中央分局书记等。可就在李才莲风风火火地走在革命路上的时候，中央红军遭遇了空前的挫折，被迫进行长征。但不是谁都要踏上长征路的，还需要有一些人留下来继续同敌人战斗。
当时红军留下的重要领导人有项英、陈毅、贺昌、陈潭秋、瞿秋白、邓子恢、张鼎丞、谭震林、毛泽覃等，他们组成了中共中央苏区中央分局，带领一部分队伍继续打游击。当时李才莲等人组成的游击队，辗转于宁都县以北的高山密林中，同敌人展开周旋，曾组织参加过犁邦桥、棠村等战斗。
开始池煜华还能得到一些丈夫的消息，可后来红军长征后，李才莲带领游击队到处奔波，她就再也没有丈夫的消息了。
年，中央苏区面临极大创伤，根据地几乎全部丧失。面对敌人的围追堵截，红军兵分九路进行突围，大批革命干部在突围中牺牲，包括毛泽覃、瞿秋白、何叔衡、刘伯坚等。李才莲率领的独立师第七团转战闽赣苏区开展游击战。3月，李才莲来到了瑞金桐钵山一带。
此时，国民党军又以两个师的兵力对游击队进行追缴。在一次激烈的战斗中，红军战士死伤惨重。战后李才莲下落不明，从此神秘失踪了。
（四）在寻觅中苦等
后来，池煜华得到了李才莲的叔父，即区苏维埃主席李文兰和李才莲的兄弟李才万牺牲的消息，但一直都没有丈夫的消息。尽管心中不安，但她牢记丈夫的话，他不会轻易死的。她相信丈夫没有牺牲。当她得知李才莲在瑞金桐钵山打仗时，思夫心切的她便不顾一切地去找丈夫了。
这天，池煜华带着一把防身的柴刀再次踏上漫漫寻夫路。可当她一路乞讨着到达桐钵山时，发现桐钵山早被敌人封锁了，她还被敌人抓了起来。
好在池煜华一身村妇的打扮，没有任何嫌疑，不久就被释放了。可池煜华没有找到丈夫，她决不死心，便在那一带继续寻找。她风餐露宿，吃野果、喝山泉，甚至乞讨，又寻找了数月之久，直到她看到一张敌人的悬赏通告。那张通告上写着悬赏大洋，买李才莲的人头……
此时的池煜华倒是放心了，敌人悬赏他，证明他还活着！
于是在寻找无望的前提下，池煜华回到了家乡。从此她开始了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的苦等。
等待是很折磨人的。开始还好，她生下了一个儿子，儿子寄托了她所有的希望。然而不幸的是，儿子在三岁时（一说是五岁）夭折了。此后她陷入了无尽的孤独之中。这还不说，儿子夭亡之后，她在李家的地位便消失了。尽管她勤快地侍奉公婆，但得到的只是婆婆的厌弃：你这个丧门星，连个孩子都看不好，还要你有什么用？
在那个时候，婆婆的心思似乎可以理解，毕竟她一个儿子牺牲了，另一个儿子下落不明，就一个孙子还死了，她也是心情绝望之极。于是她便想把池煜华这个多余人赶走。
但池煜华也是性格很要强的人，你凭什么赶我走？我从小到你家，伺候你家老小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，再说，这也是我的家！我就不走，我还要等我的才莲回来呢！
不让她在屋里住，她便在公婆的房屋旁搭了个简易房子，自己垒了个灶，独自生活。因为她长得标志，也经常有人来骚扰她，让她干脆嫁人算了。她听后总是很气愤，她决不嫁人，因为她相信自己的爱人还活着，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！
甚至婆婆也有将她卖了的打算，但她始终坚决地抵抗着各方的压力，依然坚守在这个家里，守着对丈夫的承诺。
后来在李才莲的大伯的帮助下，池煜华在村公所里找了个做饭的活。就这样，池煜华又熬过了十来年。
到了年9月，兴国县终于解放了。池煜华大为兴奋，她跑到街上找解放军打听丈夫的消息。说不定丈夫已经成为一名大将军了，此时的池煜华还憧憬着她未来的幸福生活。
然而没有人知道李才莲的消息。池煜华感到一阵浓浓的失落，但她没有放弃，还在等待，还在寻找。她甚至还给毛泽东主席写过信。
年，兴国县组织曾经的苏区妇女干部去南昌八一军大学习，池煜华也去了。她从一份介绍红军的材料中发现了李才莲的名字，于是激动得泪流满面，可是他究竟在哪里啊？这时有人提醒池煜华：你不是认识毛主席吗？为何不让毛主席帮你找找他？
池煜华一阵兴奋，还真的给毛主席写了一封信。最终信到了蔡畅的手里，蔡畅对池煜华的遭遇是唏嘘不已，便委托军委政治部帮忙寻找李才莲。蔡畅还给池煜华回了一封信：
煜华同志，您给毛主席的信已经转交给我们办理。李才莲同志的资料已转交军政部，但您提供的是他18年前的职务，查找尚需一段时间，请耐心等待。
于是池煜华再次看到了希望。她要继续耐心等待。她想他的李郎肯定还在人世，也许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了。从此池煜华更加信心百倍地面对生活了。
此时新中国已经建立，她也参加到如火如荼的社会主义建设中了。她参加妇女活动，参加土改运动等，也是个积极分子。池煜华先后当过乡妇女主任、县人大代表、三八红旗手等，曾先后拿到18张奖状。在她此后的漫漫岁月里，这18张奖状也成了她的精神支柱。
她一边工作，一边劳动，一边耐心地等待着丈夫的回归。多少个不眠之夜，多少个青灯黄昏，不知不觉又过了几十年。
一到傍晚时分，池煜华总会坐在门槛上，望着远方，望着比远方更远的地方，直到日落西山，月上柳梢。长年如此，以至于那杉木做的厚厚的门槛都被她磨出了一个大凹陷。
吃饭时，她每次都给丈夫准备一副碗筷放在桌子上，仿佛丈夫跟她一块吃饭；睡觉时，她总把丈夫送她的那件白褂子放在枕边，仿佛他们夫妻夜夜同床共枕……
在每年的七夕节，她都会在门口的小河里放一只小纸船，载着自己的思念顺河而下。她认为某一天丈夫会看到这只小船。届时，他们将像牛郎织女一样，在河上浪漫地相会。不，牛郎织女只能每年相聚一次，而他们相聚后便再不会分开了……
在池煜华心中，她真的不是一个人在生活！
事实上，后来的池煜华还真的不是一个人生活了。她给公婆养老送终后，抱养了一个男孩，又辛辛苦苦把儿子养大，给儿子娶妻生子。这样，在之后的数十年里，池煜华少了一些孤寂，多了一些天伦之乐。
不过在池煜华的心中，李才莲还是处在第一位的。她还在等。10年，30年，50年，70年……从一头青丝到满头白发，从面若桃花到满脸皱纹。她再也走不动了，再不能千里寻夫了，她只有站在自己的家园，只有坐在自己的门槛上，等啊等，哪怕把自己变成一座望夫石……
（五）不相信他已经牺牲
其实组织上也一直在寻找李才莲。中央党史办多次派人到江西革命老区调查，收集了大量关于李才莲的资料。但长期以来李才莲的下落仍是一个迷，许多人都认为他可能早已牺牲了。
后来陈丕显（跟李才莲同时代的革命家，红军长征后，他留下参加了三年游击战）经过分析，认为李才莲当时有可能是被叛徒杀害了，因为后来李才莲的战友赖昌祚就是被叛徒杀死的，只是他比李才莲晚牺牲一年。但他没有证据。不过这个猜测跟李才莲当时的另一个战友，曾任瑞金游击队队长的钟民的判断是一样的。
钟民在延安时，写过关于中央红九路军突围的回忆录。在那次战斗中，面对强大的敌人，李才莲同钟民、赖昌祚决定拼死突围。计划是，赖、钟二人带领队伍前冲，李才莲负责断后做掩护。此战打得异常激烈，红军伤亡极其惨重，大部分阵亡。当时钟民和赖昌祚突围成功，但断后的李才莲失踪了。后来钟民曾听一位被俘的国民党军士兵说，李才莲是被一个红军战士开枪打死的。他听后将信将疑，因为谁也不能证明那个国军士兵说的是真的。
最后费尽周折，终于找到了当年那个国民党士兵，他说出了事情的真相。当时钟民和赖昌祚撤走后，阵地上只剩下李才莲和几个战士了，他们决定血战到底。可此时，李才莲被自己人打了黑枪。
他就是李才莲的警卫员温伯生。他知道李才莲身上带着游击队的活动经费，贪生怕死的他准备打死李才莲后拿着这些钱去投奔国民党军队。李才莲也是身经百战，他中枪后还是忍着剧痛朝叛徒还了一枪，温伯生当场毙命，但李才莲也壮烈牺牲，年仅22岁。余下的几名战士随后也全部牺牲了。因此，李才莲的事情在红军中就没人知晓了。
但为何那个目击者、国民党士兵没有早些说出这个真相呢？后来他接受记者采访时说，他当时也不知道被打黑枪的是谁，因为红军的官兵着装都一样，从外表看不出谁是指挥官。如果不是后来人们描述李才莲的长相（李才莲很瘦，相貌英俊，甚至比较秀气），他根本不知道那个被害的就是李才莲。
池煜华确切得知这个消息时已经是2年了，此时她已经92岁，从她和丈夫在年分别后，她已经苦等了69年！当有关工作人员告诉她，李才莲已经被确认在22岁牺牲了时，池煜华却不相信这是真的，她坚定地说：
不对，你们肯定搞错了，李才莲还活着呢，他没有死！
老人还拿出了当年蔡畅写给她的信，说：毛主席都说他没有死，蔡畅同志也说，寻找需要时间。活要见人，死要见尸，你们为啥说他死了？
见老人如此执著，工作人员也感叹不已，不忍心让老人太伤心，于是只有顺着池煜华说：哦，对不起，老奶奶，是我们搞错了，李才莲还活着！
可能此时的池煜华也有点老年痴呆了，但毫无疑问，在她的内心深处，丈夫仍然是活着的！每个月，当她领到抚恤金时，都会手舞足蹈地说：这是我丈夫寄回来的生活费！他还会回来的！
长期以来池煜华一直住在她的老屋里，因为那是她曾经同丈夫李才莲住过的地方。因为她一直记住丈夫的话：咱李家灶前的这把火一定要经常点着！即便村里给她专门盖了一座两层小楼，她也一直没有搬进去，而是租给了一个小伙子开了维修店，她每月只收取45块钱的租金贴补家用。因为他的养子还在外打工。
池煜华的生活一直很辛苦，舍不得浪费一分钱，她常对儿孙说：家有千金，都不能糟蹋一分。现金不耐用，现米不经煮。还要勤劳！池煜华身体硬朗，一直不让别人照顾自己，她还常常上山捡柴、下田种菜。
90多岁的池煜华依旧在等。据她的侄子回忆，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，池煜华都要先到门口张望一阵，站立几分钟；然后慢慢转身，回去洗脸，摸索出丈夫当年留给自己的镜子，对着镜子细细地梳头……
在镜中，她仿佛看到了当年青春美丽的自己，年轻英俊的李才莲。丈夫当年同她分别时说的那句话，还依稀萦绕在耳畔：男儿有志事欲成，当学鸿雁远飞行。似水柔情何足恋，宁舍娇妻去革命！
每每忆起这几句话，池煜华都老泪纵横……
多年来，为表达对丈夫的思念，池煜华还一直给丈夫写信，她用那娟秀的字迹，一笔一划地写了一封又一封，但没有地址，无处可寄，最后积攒了厚厚三大本。
她很少看电视，也偶尔听听歌，比如《十送红军》《红军阿哥你慢慢走》，她听得热泪盈眶。但她不唱这些歌，因为她有她自己的歌。每当想念丈夫时，歌声便从她口中倾情而出：
啊呀嘞——
要我唱歌那个难
我心中想你就打寒颤
叫我等你就等你
不知不觉等了七十年
等了七十年从来没见面
不知道你到底在哪边
……
池煜华要永远地等下去，哪怕天崩地裂、海枯石烂！
又是三年。5年4月24日上午8点30分，池煜华老人在对李才莲的苦盼中溘然长逝，享年95岁。
她脚步匆匆地往天堂赶去，那里，爱人李才莲正等着她呢。他年方二十挂零，他英姿飒爽，玉树临风……
（文/说历史的女人·夏日漱冰）